公開顯示IP屬地對網絡輿論有什么意義？

今年，微 博、抖音、快手、小紅書、知乎等內容平臺紛紛公開了用戶的IP屬地，這是互聯網環境治理的一次新嘗試。

公開IP屬地后，輿論反響如何？為什么要公開IP屬地？這樣做有什么意義？

一、微 博第一個開放IP屬地

新浪微 博是國內最大的社交媒體平臺之一，是網絡上重要的公開輿論場，同時也是第一個實行公開IP屬地的平臺。

2022年2月24日俄烏局勢升級，全球資本市場發生劇烈波動，商品價格暴漲、股市暴跌、美債收益率大跌，仍在進行的俄烏沖突對世界經濟發展帶來不確定性。在沖突爆發后成為國內各大平臺的熱議話題，雖然隨著時間的推移熱度呈現逐漸下降的趨勢，但隨著沖突的持續，時至今日仍然是國際持續關注的熱點。

3月3日，“微 博辟謠”發布了一條澄清公告：

據新聞報道，今日9時左右臺灣發生大范圍無預警停電事件，此后微 博平臺上出現了“臺灣停電微 博居然狂跌30%流量”的傳聞。站方對此高度重視并進行核查，經查，今日8:30至17:30的9個小時區間內的訪問流量數據，與昨日同一時間段的訪問流量數據并無明顯不同，甚至略有提升，根本不存在“狂跌30%流量”的情況，故此前傳聞為不實信息。站方將對發布相關不實信息的賬號依據規則予以處置。

在此公告之前，關于該地組織爬蟲、網軍、間諜等涌入微 博進行“認知作戰”、“輿論戰”等陰謀性猜測層出不窮。

3月4日13:41，新浪微 博社區管理官方賬號“微 博管理員”發布公告：

當前俄烏局勢嚴峻，站方在持續深入對相關不良信息進行排查處置的同時，發現存在極個別冒充在烏人員發布不實言論的行為。為了在重大事件中維護良好傳播秩序，站方擬于近期上線針對特定用戶展示發博、發評論真實地理位置功能， 具體說明如下：

1.此功能目前僅作為俄烏沖突時期特定內容的地域披露，以便更透明地向廣大用戶呈現真實情況。

2.站方將權衡用戶體驗，僅在有必要時，對部分用戶展示社交媒體/評論地理位置信息（國內精確到省份/地區，國外精確到國家），該功能暫時無法由用戶主動開啟或關閉。

3.站方將根據內部測試情況，在未來幾天逐步上線相關功能。

此番公告后，結合網絡情緒和信息類型來看，網絡上對于“社交媒體將標注境外ID”這一舉措是“喜大普奔”，正面情緒占比76%，轉發占比79%。多數觀點覺得公開ID能祛除一些“魑魅魍魎”們的面具。

4月28日，新浪微 博宣布將全量開放評論展示發評IP屬地小尾巴功能，并上線“個人主頁一級頁面展示IP屬地”功能。具體來說有兩點：一、用戶在任意微   博下評論將會顯示對應IP屬地位置；二、用戶個人主頁將直接展示對應IP屬地位置。

之后，微信、抖音、今日頭條、嗶哩嗶哩等各大平臺也相繼上線IP屬地展示功能。

二、互聯網輿論常見亂象

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布第50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2年6月，中國網民規模為10.51億，互聯網普及率達74.4%。

圖源新華社

互聯網的普及給人們帶了各種便利的同時也帶來各種問題，如滋生了許多網絡輿論亂象。近年來,公安機關網安部門依托“凈網”系列專項行動，持續對網絡暴力、網絡水軍、網絡黑公關等相關違法犯罪依法開展偵查打擊。

常見的互聯網輿論亂象：

（1）謠言傳播

謠言是指沒有相應事實基礎，被捏造出來并通過一定手段推動傳播的言論。海量網絡信息通過搜索引擎與移動應用呈現，事件碎片化與情節完整性破壞，易影響用戶客觀價值判斷。以社交類網站、社交類平臺、即時通訊工具為代表的社交媒體的蓬勃發展，使得人人都可以自由地發布、傳播和獲取信息，用戶可以通過電腦、手機等多種平臺瀏覽、發布，并可一鍵轉發，這為謠言的擴散提供了便利條件。

比如在近些年出現各種涉疫謠言，如某地快遞員成片陽性；某女大學生翻墻見男友后學校出現確診病例等……增加人們的恐慌、不安情緒，導致謠言中的當事人被人肉、網暴，還為防疫工作帶來更多阻礙。

（2）網絡暴力

網絡暴力是暴力形式的一種，是指借助互聯網這一載體，對一定的人物、事物進行謾罵、抨擊、侮辱、誹謗等，并對當事人的隱私權、人身安全權及其正常生活造成威脅或某種不良影響的行為。

尋親男孩劉學州、外賣打賞費被質疑太少的女子，皆因為網絡暴力離世。網絡暴力不僅對當事人造成名譽損害，也對當事人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傷害。該行為不止打破了道德底線，往往也伴隨著侵權行為和違法犯罪行為。

（3）飯圈亂象

養成系明星和流量明星的出現讓粉絲和明星之間產生更緊密的關系。粉絲奉行“你不投我不投xx何時能出頭”類準則，“飯隨愛豆”的心理暗示使得飯圈成員從內心認定偶像是自己人，偶像的成功即自己的成功。

粉絲將為偶像氪金視作其身份的基礎門檻，通過輪博、蹲守、打榜等免費勞動換取偶像的“出道機會”與“社會能見度”。還有職業黑粉發布通稿引導粉絲互撕、拉踩藝人，以及鼓動飯圈粉絲攀比炫富、高額消費等，甚至還有為涉嫌強奸的男星創建“救援群”，商量“劫獄”的。

飯圈中大多是青少年群體，正值觀念不穩定的變化期。這些將偶像凌駕于道德、法律之上、“三觀跟著五官走”之類的價值取向，對青少年群體造成的消極影響不容小覷。

（4）水軍控評

網絡水軍是指在網絡中針對特定內容發布特定信息的、被雇傭的網絡寫手（或稱為網絡槍手），他們偽裝成普通網民或消費者，在電子商務網站、論壇、社交媒體等社交網絡平臺中通過發布、回復和傳播博文等對正常用戶產生影響。

比如在購物網站上刷銷量刷好評，通過好的評價誘導客戶買單；在點評平臺上“養號”，然后在影視劇未播出就超前點評吸引觀眾等。這類行為不僅破壞平臺的客觀性與公信力，同時也可能讓其他網民被騙。

（5）標題黨

標題黨是指用夸張的標題吸引人點擊查看，內容卻是非官方來源的“小道消息”，甚至是嚴重失實信息，網絡“標題黨”推文背后的發布者以此賺取網絡點擊量和高額廣告費。常見的標題黨有《震驚！......》《99%的人不知道......》。

（6）惡意炒作

網絡環境中，新聞的發展由于追尋高關注率、提升自身知名度或達到一定社會影響力的目的，惡性炒作多見。網絡惡意炒作也成為近年來興起的一種以營利為目的的商業手段。它強勁的發展勢頭已擾亂了網絡秩序，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對社會造成了影響。

例如主播殷世航直播間日常上演各種分手、復合、再分手、再復合的狗血情感大戲，吸引眾多網友圍觀，其訂婚直播的5個小時商品銷售額4611.8萬。最終，23萬人無法忍受其無底線的惡意炒作同時舉報，賬號被禁630年。

（7）操縱輿論

操縱輿論是通過制造虛假消息率先搶占輿論陣地，引導輿論受眾從理性認知轉向感性情緒，從而消解了客觀性，引導社會輿論達到自身預設的目的。如在前幾年突然爆發的“黑天鵝”，某國頻繁利用其國際輿論的控制權和主導權，煽動輿論指向病毒起源于我國。

三、公開顯示IP屬地意義

從心理學角度來看，由于網民群體在現實社會中受制度與環境的制約，不能有效地表達群體訴求，網絡成為網民群體能夠集中化表達的平臺。權威與等級的消失實現了網民群體非理性行為的"低門檻"進入。而受從眾心理和群體極化的影響,理性的表達容易被非理性的行為所取代。

從商業角度來看，互聯網向來以流量為王，為了讓“數據”更好看，或為了打擊競爭對手，“黑公關”、網絡水軍變得越來越職業化、規模化，制造矛盾、挑起對立、滋長暴力等。攪亂整個網絡空間的秩序、破壞網絡環境氛圍。

網絡的匿名性（dissociative anonymity）、互相不可見（invisibility）、交流不同步（asynchronous）、過多的自我投入感（intrapsychic introjected）、游離于現實的想象（dissociative imagination）、權威被弱化（minimization of status and authority），網民去抑制化（disinhibition），為塑造不同于現實中的“線上的我”提供可能，也降低了網民群體非理性行為的風險。

為了營造晴朗的網絡空間，不論是之前的實名制還是如今的公開顯示IP屬地，都是凈化網絡的手段。公開顯示IP屬地有這些好處：

（1）增加辨識依據

互聯網的出現極大的降低了個人發聲的門檻，但目前多數網民媒介素養和認知不足，在許多重大輿情事件的關注過程中，對于網上魚龍混雜的信息往往無法辨別真偽。IP屬地至少可以作為一個參考，來佐證一些內容的真實性。

（2）提醒謹慎發言

公開IP屬地，可以加強“線上的我”和現實中的我的連接，在沒有完全暴露個人隱私的情況下，讓“鍵盤俠”們有所顧忌，對于遏制造謠、誹謗、迷信、仇恨、分裂等違法言論有一定警示作用。能夠適當地勸導大家更加理性發聲，多一些建設性的討論，傳播積極向上的價值觀。

話題涉及人員、機構和部門以及關注者也能從不同言論的IP屬地來源，對輿情形勢做出更加客觀冷靜的判斷，不被那些蹭熱度引流量的營銷賬號所蒙蔽，做出過激的行為。

10月31日以“馬斯克&推特”為關鍵詞的IP屬地分布，分析工具：識微商情

（3）減少冒充當事人現象

用戶IP屬地顯示后，一定程度上消除了具有強烈地域屬性的不實言論，達到了“減少冒充熱點事件當事人，惡意造謠、蹭流量等不良行為，維護健康有序的討論氛圍，保障用戶第一時間獲取真實有效信息的權益”的目的。

武漢疫情期間，有網民自稱中國科學院武漢病毒所研究員陳某，并冒充其本人“實名舉報”的方式散布該病毒所“泄露病毒”的謠言，損害了國家形象，后經證實，其IP屬地來自境外。

快手公布“唐山燒烤店打人事件”中仿冒賬號、發布不當內容等處理結果

（4）治理水軍

水軍公司都是通過集中控制多臺終端多個賬號進行作案的，這些賬號IP屬地一般都是同一個地方，這樣就一目了然了，一旦暴露很快就會被有關部門盯上。

有人會說還有修改IP的灰產，但在公開IP屬地情況下，增加修改IP顯然會提高水軍公司的運營成本，這在某個程度上也是對水軍公司的一種制裁。

四、公開IP屬地后誰“翻車”了

隨著各大平臺實行國內互聯網用戶賬號的IP屬地信息標注到省份，境外賬號IP屬地信息標注到國家或地區，有人拍手叫好，有人慌了，還引發了一些關于隱私權、地域黑的爭議。

（1）博主宣傳所在地與IP屬地不同

比如“重慶吃喝玩樂”“廣州吃喝玩樂”等各省市吃喝玩樂博主的IP屬地竟都顯示在湖南；“XX在日本”“XX在美國”等分享國外生活的大V們IP屬地也顯示在國內；熱衷于營業、與粉絲互動的明星社交媒體原來是代發，又或者粉絲根據明星屬地猜測行程和工作……一時間，網紅博主、大V紛紛修改名稱、簡介。

對于“貨不對板”這件事，業內人士解釋，一些機構賬號背后是團隊運作，而創作團隊和運營團隊一般是分開的，所以導致IP和宣傳的所在地不同的情況。明星也是以人為載體的一種商業化的產品，也是團隊運作，即使明星本人親自發博，通常也需要團隊審核確認才發布，或者明星本人寫好了通過內部確認后由助理代發。

（2）IP屬地等同于立場

IP屬地引發的翻車事故還表現在地域上引發了一段爭議。前有大V連岳解釋自己為何在日本，后有帝都官微屬地臺灣地區，以及海外華人在平臺上發表言論被某些偏激的網友質疑等等。

連岳微信公眾號截圖

這些事件內情到底如何這里不做深入探討和研究，但需要明確的一點就是，如果僅僅是憑借IP屬地就完全等同于身份、立場，并過度解讀、標簽化，多少有點“地域黑”了。

考慮到這種情況后，有些平臺對一些機構、企業、明星等賬號做了IP隱藏。但該舉措也引來了網友質疑為何部分公眾人物和機構賬號擁有特權。有平臺方回應表示：“這類賬號早已實名認證，已經公開實名的賬號顯然會比發帖屬地更可靠、更透明，IP屬地可以不公布。”也可能是作為一個“補丁”，現在主流平臺上部分大V的主頁已經顯示其所屬的MCN機構名稱。

（3）修改IP灰產

展現用戶IP在哪，可以讓一些虛假信息、不實言論暴露，但仍有別有用心之人，企圖通過技術手段修改IP屬地來牟利。

有媒體調查顯示，在一些電商平臺上通過搜索關鍵詞，便會跳出許多付費IP代理的選項，有賣家表示，國內的服務器價格從6-8元不等，不過只是短效IP。最低6元即可更改IP，低廉的價格不免讓部分用戶心動，IP代理一時間成為了熱門產業。

IP代理的主要目的不是用來簡單地改變IP地址，而是一種重要的安全功能，起到防火墻的作用。特別是高質量的IP代理對網絡安全有很大的好處，抵擋電腦病毒、防止黑客攻擊、設置不同訪問權限等等。

但許多不法分子通過非法IP代理實施詐騙、傳播不實謠言等違法行為，衍生了IP代理的灰色產業鏈。隨著媒體的曝光，IP代理畸形產業有所收斂，電商平臺也加強了監管力度。

公安部在“凈網2021”工作成效發布會上曾通報，專門針對網絡電視和“動態IP代理”等網上違法有害信息滋生的重點基礎資源開展治理，依法查處非法網絡電視平臺146個，關停非法寬帶線路1.3萬余條、寬帶上網賬號5千余個。

（4）隱私被公開

除了以上提到的問題，IP屬地功能開放后最大的爭議聚焦于“隱私權”。《民法典》第一千零三十二條中規定：“自然人享有隱私權。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以刺探、侵擾、泄露、公開等方式侵害他人的隱私權。”隱私是自然人的私人生活安寧和不愿為他人知曉的私密空間、私密活動、私密信息。

2021年10月26日，國家網信辦發布《互聯網用戶賬號名稱信息管理規定（征求意見稿）》對2015年施行的版本進行修訂，新增有關IP屬地的相關規定：擬要求平臺在用戶賬號信息頁面展示賬號IP地址屬地信息：境內用戶賬號IP地址屬地信息需標注到省（區、市），境外賬號IP地址屬地信息需標注到國家（地區）。地方網信部門依據職責負責本行政區域內的互聯網用戶賬號信息的監督管理工作。

該條例為顯示IP提供了可執行性。而在征求意見時期，可能一些互聯網公司已經開始做準備了。

其實標注不標注，平臺方都很清楚用戶的IP。早期互聯網時代，對用戶IP的顯示，都是直接精確到個位數，而目前是展示到省。專家觀點認為，IP屬地不等于IP地址，某一省級地域內的用戶數量龐大，難以直接通過該信息識別到或關聯到特定的自然人。

五、監管理念進步

對于IP屬地的開放，既要看到它對打擊網絡不良行為、構建清朗網絡空間的積極作用，也要看到其目前推行冒出的一些問題。可以通過堵住技術漏洞，對于用戶擔心的問題及時作出應答和正確引導，不斷優化和完善治理手段，網絡環境就會持續好轉。

（1）完善IP管理機制

進一步完善監測識別→實時保護→干預處置→溯源追責→宣傳曝光等全鏈系管理流程。平臺需出臺IP屬地展示的相關細則，并讓用戶盡快學習和了解，提醒網友理性、友好發言。對涉網絡暴力發言的賬號及時進行取締吊銷，納入平臺的黑名單。

（2）加大監管力度

明確部門監管責任，升級技術監管手段，加強信息審核，初態巡查，帳號管理，堵住相關技術漏洞，防止IP代改等違法違規行。一旦發現惡意引導的網絡行為，嚴懲不貸，采取屏蔽、下架或者直接封號的行動起到凈化作用。

（3）加強宣傳引導

主流媒體應通過圖文、小視頻等形式積極宣傳開放IP 屬地的意義所在。同時，積極開展互聯網法律知識和網絡道德宣傳，引導互聯網從業者和廣大網民提升網絡素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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